依照墨者傳統,他們非常反對君主和貴族們的奢侈浪費.與儒家強調的久喪(守喪數年)與厚葬的主張,截然不同. 所以墨者一律節葬.日常生活也提倡清廉簡樸.所以翟家莊院裡,完全是自給自足.即使是身為鉅子,家裏仍是簡單樸素. 翟健平死訊一出,翟家莊院門口只簡單的掛上一幡白布.也沒有靈堂儀式,大夥兒商量,明日待大雨稍停,逕行下葬.
如此一來,翟人信的回家計畫,也被迫擱延.現在,翟人信已經正式成為鉅子.所謂”鉅子”,是墨家的最高領袖. 墨家是一個有著嚴密組織和嚴格紀律的團體,領袖稱為鉅子.所有組織裡的成員,稱為墨者.所有墨者都必須服從鉅子的指導,聽從指揮. 後人常聽到俗話說的”赴湯蹈火,死不旋踵”(意思是說為了執行命令,至死也不旋轉腳跟逃跑),就是形容墨者對鉅子命令,完完全全的服從. 當初,祖師爺墨子,為了宣傳自己的主張,廣收門徒.當時的親信弟子,多達數百人.因而形成了聲勢浩大的墨家學派. 但是,自從漢武帝聽從董仲舒的獨尊儒術,罷黜百家的主張後.墨家一門,從此一蹶不振.今日傳到翟人信手上. 這傳道的千斤重擔壓在身上,加上必同在外虎視眈眈,人信已收到密報,必同在外宣稱:”鉅子死因成疑,鉅子是被迫傳位人信.他要為鉅子報仇.發誓傳承墨家道統.”儼然以鉅子自居.這風雨欲來之時,讓他再也沒有心思,去顧及一己之私,放下鉅子的重擔,自己去接羚兒回來.
風兒眼看著爺爺過世,而爹爹突然間變成了眾人的中心.爹爹一下令,不論是誰,都只有一個答案:”是”. 風兒心急如焚,眼見十日之約,轉眼已到,爹爹卻忙得不見蹤影,絲毫沒有動身起程回家的意思.只好硬著頭皮,找著父親,站在角落等待時機. 眼見父親看見他了,他急忙上前:”爹爹..我們甚麼時候回去找小雨兒?” 人信..沉吟道:”風兒,爹爹..現在真的走不開.這樣好了,爹..找個人陪你回去.記得..跟你娘說,爺爺已經原諒她了.大家都誠心誠意歡迎她回來. 如果妳娘不肯回來..就跟她說..爹..不能回去了. 爹這一生一世都會在這翟家莊院..等她回來. 最重要的是—你一定要把小雨兒接回來!知道嗎? 切記切記!”
人信說罷,暗自著急:”怎麼辦?! 該派誰呢? 陪風兒回去,大慶自然是最好的人選.可是眼見必同即將到來,所有會武藝的男丁,都要留下. 宛兒? 不行,羚兒和她的恩怨糾葛太深,她絕不肯走這一趟的..唉..” 看見人信左右為難,心力交瘁,宛兒心軟了下來,心想:為了人信,我命都可以不要了?遑論去找羚兒?” 遂言道:”看來,只有我去吧.“ 人信驚訝的抬起頭來:”宛兒?! 妳當真願意?” 宛兒看著人信的眼睛,靜靜的說:” 愛人若愛其身,我願意去.” 宛兒第一次看到人信眼中,流露出感激和知心的神色. 這是完全不同於以往的眼神,讓宛兒心中不禁一動. 只聽人信說道:妳帶風兒到了魯陽縣城,出了城門後,往西邊走約三十里官道,在東北角看到一堆石林,進了石林,繼續往東走,看到一個小池塘後,再往南走,見到紫竹林後,風兒就知道回去的路了. 進了紫竹林後,容易迷路,千萬要緊跟著風兒. 還有..唉..別貿然進屋.小心..羚兒用毒傷妳…”
隔日一早, 翟人信已出門,安排籌劃莊園的戰備事宜.宛兒也準備妥當,即與風兒出發.一路上,倆人匆匆趕路,即便如此,眼見十日之約已屆,再走一日方能趕到魯陽縣城.宛兒又累又倦,打算找店夜宿,明日再走. 怎知風兒不肯.只好稍事休息,再連夜趕路. 終於..在第十日的深夜,趕到了魯陽縣城.再順著官道走.終於到了紫竹林.
風兒感覺到心神不寧,揣揣不安,眼皮直跳,忽然聞到一陣焦味,遠遠望見隱約的火光. 不覺大驚,此時聽到一聲淒厲的尖叫:”娘~”,那正是小雨兒的聲音.風兒大喊:”雨兒!妳在哪裡?哥哥在這裡!哥哥回來了!” 風兒奮不顧身地向前衝去.宛兒也大驚,急忙緊跟著風兒,飛奔而去.
風兒跑到小屋前, 只見一片熊熊火光,根本無路可進,無法可救.風兒敞開喉嚨大喊:”娘!雨兒!妳們在哪兒?快出來!!” 這完全出乎宛兒的意料之外.也呆立在一旁,不知所措. 忽然間,風兒一咬牙,不顧一切的往門口的火堆裡衝去.宛兒大叫:”不可以!” 只見風兒用力撞門,而大門卻從內卡死,不能進去.風兒全身著火,仍然不後退,繼續撞門. 宛兒用力拉回風兒,趕緊用隨身衣服拍打,企圖熄滅風兒身上的火苗.風兒全身燒傷,仍想再進火場.此時,突然一陣大雨,傾盆而下. 風兒因為心裡又悲又急,加上沒日沒夜地奔跑的疲累,眼前一黑,昏了過去.
風兒迷迷糊糊醒來時,看見天已經亮了.宛兒坐在身旁.正要坐起身來,只覺得全身刺痛.尤其胸口疼的厲害.這才想起昨夜的那場夢,安慰自己幸好是場夢... “宛兒姑姑,我怎麼受傷了?我累得睡著了,我們快趕路吧.應該快到家了吧?” 宛兒看著風兒,不忍的說:”是啊..你受傷了,咱們先把傷養好.明兒再回去.” 風兒疼痛難當,只好再躺下.順手往懷裡一摸,大叫:”姑姑,我的小銅鑼呢?” 宛兒拿出一個燒到半熔的銅鑼.輕輕的放在風兒手中.風兒看到銅鑼的燒過的痕跡,明白那不是夢魘,當下大哭:”宛兒姑姑,我家沒有著火,對嗎?那是我在作噩夢..我..” 宛兒含著淚,點了點頭,不說一句話. 風兒大喊:”不會的,不會的,那不是真的!” 說罷,一起身,衝了出去. 宛兒知道攔不住,只好一路尾隨他去.
竹林小屋,早已燒成廢墟一片.風兒淚已哭乾了.手裡拿著包袱裡珍藏的兩根糖葫蘆,一個人失神的坐在一旁,喃喃自語:”雨兒啊..哥哥給妳買糖葫蘆回來了,兩個糖葫蘆,妳看看呀.快出來,快出來,乖雨兒,別頑皮了,妳再胡鬧,哥哥要生氣了.快出來!!!” 風兒的聲音由小變大聲,最後轉成淒厲的哭喊:”快出來!小雨兒!娘!!風兒回來了!”
宛兒屋裡屋外,四處仔細查看,卻沒找到兩人的屍體.想必是已被大火燒成灰燼,照痕跡看來,這兩人絕無可能逃出火窟.除非他們根本不在屋內..我們明明聽到小女孩的哭叫聲..至少可以證明,小雨兒當時應該是在火場裡..難道?!羚兒竟然會對親生女兒狠下毒手? 不對, 羚兒如果自行逃出,我們應該看到人影. 當時,我們四周確實沒有其他人逃出. 而且門已被反鎖. 加上剛好下雨,如果羚兒和雨兒逃出屋外,應該有泥印.但是四週也沒有任何的腳印. 左想右想,兩人確實已經罹難.
過了數日,宛兒回到了翟家莊院.翟人信本是神采飛揚,欣喜的準備迎接妻女的到來,迎到的卻是夢魘連連,昏迷不醒的風兒,和妻女喪身火窟的噩耗. 人信大慟.喃喃自語:”羚兒,羚兒.妳何苦如此? 是..我..違背諾言.這一切,都是我的錯. 母親,羚兒,雨兒,全因我而死”. 從此,翟人信的內心深處的快樂泉源,已跟隨著小雨兒,一起消失殆盡了.
下期待續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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