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插花, 一學學了十年,也拿到了教師資格. 不知所以的朋友們, 都滿懷疑惑的問:”你到底什麼時候,纔會”學完”?” 待我一一道來..
插花—其實是”技”與”藝”的結合. 技: 要有足夠的技巧, 根據花器的不同, 去處理不同的花材. 把每朵花, 放在該放的位置. 先用劍山練習,直立式,傾斜式,彎曲式,下垂式, 進階用麻繩, 鐵線來練習各式花型. 要能夠根據花器的不同, 來支撐不同花種, 使整體結構扎實. 這是技術的訓練. 而這技術練的再好,充其量只是花匠. 如果沒有藝術的眼光, 千篇一律的複製, 是充滿匠氣的作品, 就像是在超市買的盆花, 大量商業化的複製的花籃, 沒有獨創性,也沒有鮮活個性的內在,像是易開罐的可樂,提供短暫的味覺刺激,糖衣的驚豔後,沒有可以細細品味的餘韻.
而"藝"則是"眼光".有人天生就是藝術家, 具有與生俱來的獨到眼力. 我這種沒天賦的蠢才,只好靠日積月累的經驗累積, 來培養花藝的眼光. 但是僅有"眼力"而沒有扎實的技術,花一放入花器,就轉方向或倒下.也無法創造出令人讚嘆的作品. 慢慢地,拿到一大叢枝葉茂盛的樹枝, 可以去蕪存菁的修剪,順著自然的樹枝走向, 剪出美感的走向, 根據花材特性,季節,花器,加以適當的輔助支撐,創造出獨一無二的花作. 學了這麼些年,總算勉強從”花匠”的程度,邁入”花藝”的境界. 但是比起老師的隨心所欲的,拿起手邊的剩餘花材,以三兩下化腐朽為神奇的手法,幻化成令人驚嘆的佳作.和輕輕鬆鬆的一個調整,馬上讓我們的花作, 頓時改觀的神奇功力! 這種信手拈來,隨心所欲的與花融入生活的境界,是花道.
剛開始學插花時,第一件覺得驚奇的事,就是儘管老師為大家準備一模一樣的花材,每人三支楓樹樹枝,幾朵花,一些綠葉. 還用同樣花材,老師示範一次. 然後各自”按圖索驥”的照著插. 咦?! 我們都是”依樣畫葫蘆”啊,怎麼每個人插出來的作品, 都不一樣! 除了花材自然走向,角度不同之外,最主要的是—個性. 真是很有趣的發現. 每個人的風格都不同,即使是同樣花材,味道截然不同.
慢慢的..又發現了..花..是有個性,有表情的. 要如何把手上的花,用最美的姿態,表情呈現. 把花融合成一整體的花作,有”氣”的律動,有音韻的跳動, 讓人有一看的驚豔,再看的欣喜,三看的餘味, 返身時的會心一笑. 這真是需要嫻熟的技術和藝術的眼光.兩者缺一不可.
後來..又體會到..插花,並不是把每朵花,直挺挺大刺刺的插上, 側身含蓄的美, 會更有可看性,更引人遐想.一盆花作, 只有一個主角, 以前插花, 總著重在”花”. 慢慢的才體會到結構主體和綠葉, 是整體花作的深度精髓所在. 沒有後面的花的支配,主花再美,整體也沒有深度可言. 一個成功的作品,是在於整體的襯托, 而不是”花”而已. 插”花”不難,插”草”難. 生不難,活也不難,難的是生活.
在學習花藝的過程中, 插花的道理,和人生的道理不謀而合. 所謂花道,正是如此. 以茶參禪,謂之茶道. 以花參禪,謂之花道. 說禪太深奧,艱澀難懂. 簡單的說,就是與花為伍的生活. 花開花謝,自然變化, 珍惜現在,勇於嘗試, 就像整體花作中的留白,呼應了道家的虛實思想, 虛而為實, 意境更深. 正如宋朝範晞文說：┌“不以虛為虛，而以實為虛，化景物為情思，從首至尾，自然如行雲流水，此其難也。」
跟隨我的老師學藝的過程, 學的日子越久, 越覺得自己所學之不足. 走進花藝的境界, 纔知道花道的深奧. 與其說是學插花, 不如說是我們在跟隨老師, 經由”花”, 來學習一種”生活態度”. 有很多同學先進們, 跟著老師學了二十幾年, 仍然不孜不倦的死忠相隨 . 我很有幸的成為老師的“入門”弟子（在老師家上課）, 每次上課,最喜歡去洗手間. 看到老師隨意的作品,小巧精湛雅致,就放在洗手槽旁展示. 幾十年的功力.. 令人讚嘆.
所謂”拈花微笑”-- 剛開始時, 我看的是”花”,還不會”笑”, 後來慢慢得心應手, 會”笑”了. 現在則覺得重點,在於那”微”字. 與志同道合的朋友,欣賞彼此的作品, 那種內心微微觸動的領悟, 那種”懂”了的眼神交會, 是言語不能形容的內心雲淡風輕的微喜, 我喜歡這樣舒服愜意的感覺. 與其說是”上課”,其實是心靈放鬆的洗禮.
如果有人說”一粒沙,可以看世界”,那麼我想”一朵花,也可以看人生”吧~
附註1: 2012年10月20-21日,北加州Wafu插花協會花展,在Cupertino 的
Quinlan Community Center舉辦. 免費入場.(歡迎樂捐). 希望你也來拈花微笑吧~
附註2:海報上是我老師的花作. 姍媽沒有這種功力,請勿誤會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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